躺平还是清零：香港新冠疫情的启示，兼谈灭活疫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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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年多以来，中国对新冠一直是采取的“动态清零”的策略。然而21年11月出现的O变种（奥密克戎变异株）很快席卷全球。O变种的特点是传播快，症状相对轻，以至于有些人认为是“天然疫苗”，国内外对中国放弃清零政策的呼声不决。

二月中香港疫情急剧恶化，很快发展到现在每天新确诊数万例，死亡人数激增到三位数。与此同时，大陆多省市也爆发O变种感染，多地封控，清零的代价激增。

那么问题是：中国可以接受躺平的代价吗？

我们来计算了一下美国的新冠死亡率。美国（主要用mRNA疫苗）目前死亡96.8万，大约是其3亿多人口的0.29%。另外一个值得注意的国家是智利（主要用科兴灭活疫苗），死亡率是0.21%。考虑到美国智利第一波都没有疫苗，中国打疫苗后放开，即使没有医疗挤兑，参考智利的数据，也要死0.05-0.1%，就是70-140万。这个数字估计还是无法接受的。

可以打疫苗开放吗？

这就需要评估疫苗的效果。在具体谈这个之前，先回答一个微信群里常见的问题：国外数据显示，mRNA疫苗效果好，为什么中国不批准复必泰mRNA疫苗在大陆使用？

答案应该是因为mRNA产能不足，没法供应中国大陆。假设给一两千万剂，换个小国是很大量了，但对中国是毛毛雨。不管怎样分配，最后都会传出“mRNA都给高官权贵了，我们老百姓只能打灭活”的谣言。那个杀伤力杠杠的，还没法反驳。看看台湾在美国支持下，弄几千万剂mRNA疫苗费多大劲就知道了，而大陆全民用mRNA需要30亿剂。

香港疫情对大陆有什么启示？

新冠疫苗从开始强调防感染，演变到现在防重症防死亡。而死亡主要发生在60岁以上的老年人群中。美国与智利死亡数据包含了接种的与没有接种的，详细的数据估计中国无法得到。这样香港的数据就非常重要。

香港的情况与大陆类似，前期防控挺好，只是在O变种攻击下失控，这样有足够的没有打疫苗也没有感染的人群做为对照组。另外，这波疫情开始的时候，香港老人完整打了两针疫苗的很少，还不到1/3，而且有的打灭活（科兴）有的打复必泰（mRNA）。两种疫苗真正在同一样的条件下同场竞技，数量又足够大，得到的数据应该更有意义，其结果可比性强。

如果打疫苗死亡率确实如美国报道的那样低一个数量级，不管是因为打了灭活疫苗还是mRNA疫苗，都可以给国内老人打，然后放开。如前面说的，国内之前没有批准复兴mRNA疫苗很可能是产能问题，现在产能应该问题不大了，特别是只供老年人使用的话。

所以这次香港疫情爆发，不管结果如何，中央都可以拿到完整数据，对下一步决策至关重要。

新冠疫苗能降低死亡率吗？

答案是肯定的。新冠疫苗最初设计的时候首先考虑的是防感染，但随着病毒变异，越来越多的打过疫苗的人感染病毒，以至于美国现在根本不提疫苗的防感染的功能了。好在疫苗预防重症与死亡的效果还不错。目前香港的数据显示，这一波新冠死亡病例中，已经接种两剂疫苗的只占11%（图1，数据截止日期2022年3月14日）。引用张文宏医生微博中的描述：“在香港这次疫情中，死亡个案中，有89.4%的人并无接种疫苗或只注射了一针疫苗。而80岁或以上的死亡个案中，更有91.5%的人未接种或只打了一针。根据死亡率分析，接种一剂或未打针人士的整体死亡率是2.03%，相较接种两针人士的 0.09%，有23倍的差别。” 如果按年龄组计算（图2），60-69岁的相差18倍（0.06% vs 1.07%），70-79岁的相差9.5倍（0.33% vs 3.15%），而80岁及以上的相差了4倍（3.01% vs 12.15%）。请注意80岁以上不打疫苗组感染新冠O变种的死亡率高达12%，这间接说明O变种远不是“天然疫苗”那样简单。国外的O变种低死亡率印象很可能是因为有些老年人感染第一波或Delta变种就已经死掉了。

既然新冠疫苗有效，那香港老年人中打疫苗的比例为什么这么低？

这可能与媒体的宣传有关。对于mRNA，媒体宣传的重点是副作用大，吓得老人不敢打。而对于科兴灭活疫苗，媒体则说它效果不好，打不打都一个样。加上香港防控一直还不错，导致了老年人中打疫苗的意愿低，而且多数选择了副作用较小的灭活疫苗（图3）。

灭活疫苗在香港到底效果如何？

香港没有公布按疫苗种类的死亡率，但是我们还是可以通过现有的数据做一些大致的估算。图3是新冠疫苗接种按人群年龄与疫苗种类的分布。在导致新冠感染后死亡最多的年龄段（60岁或者以上），接种科兴灭活疫苗的居多（39.3% vs 28.6%，即这个年龄段里打了疫苗的60%打的是科兴）。如果细分，60-69岁里面大约一半以上（56%）打的是科兴，70-79岁里面多数（62%）打的是科兴，而死亡率最高的80岁及以上人群中绝大多数（71%）打的是科兴。

综合图2的死亡率年龄分布数据与图3的新冠疫苗接种按年龄与疫苗种类的数据，我们可以得出初步结论：接种科兴疫苗无疑对降低新冠感染死亡率作出了贡献。但是，使用科兴疫苗能否把死亡率降低到可以接受的程度，从目前公开的数据还没法判断。

对于非要知道科兴效果如何的读者，可以考虑一种极端情况，即打疫苗后感染死亡的都是打的科兴，打了mRNA疫苗的感染后一个人都不死（根据美国的数据这个假设在实际中显然并不成立）。在这样的假设前提下，打了科兴后80岁及以上年龄组死亡率为4.24%（3.01/0.71），还是远低于未打疫苗的12%。70-79岁组则为0.53%（0.33/0.62），也远低于未打疫苗的3.15%。

在老年人特别是80岁及以上人群中，mRNA疫苗是否表现更好，各种第三针组合的表现如何（即加强针用不同于前两针的疫苗，比如两针科兴加一针复必泰组合），目前还没有公开数据，但香港有关部门一定有更详细的数据。有了这些数据，就可以帮助中央决定是否开放，是否批准mRNA疫苗进口给老年人使用，以及优化选择各种第三针组合等等。

无论如何选择，目前看来，加强老年人中新冠疫苗接种是近期工作的重点。据去年12月的一篇报道，大陆部分地区80岁以上老人接种率只有30%，70岁以上不到50%。如果疫情来袭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
总体来说，香港这波疫情是个难得的机会，可以为中央提供与大陆疫情防控决策所需要的数据。

数据来源：

https://www.coronavirus.gov.hk/chi/index.html

https://www.covidvaccine.gov.hk/zh-HK/dashboard/?variant=zh-cn

图1-2取自以上网站，图3根据网站下载的数据计算绘制。

【2022-03-20】有媒体报道，《明报》从香港医管局获得相关数据，指“437名有疫苗完整保护的死者中，有368人（84.2%）接种科兴疫苗，64人（14.6%）接种BNT疫苗，5人混打”。利用以上数据对80岁及以上的死亡率做一个估算，可以得到打科兴死亡率为3.57%，打mRNA死亡率为1.52%，都远远低于没有打疫苗的12.15%。

这样看来，mRNA疫苗防死亡方面的确比科兴好一些，与此前报道的一致。但是需要注意的是：1.《明报》数据没有提供死者年龄段，且与本文数据不是一个时段的，倒推回去有误差。2. 有基础病的人偏好打科兴，从而抬高打科兴的死亡率而降低打mRNA的死亡率。客观考虑这些因素的影响，是非常精细的科研工作，不是本文的目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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